“勞皇后記掛,臣女正是。”
“你母親將你教得很好,倒是個貼心懂事的。你既有心,那便去吧。”
得皇后許,我在旁的女眷或羨或妒的注視中走出了鳳鸞宮,
心想著這道也算是在皇后跟前得臉了,總沒辜負母親的交代。
可走到半道上,迎香卻突然對我說:
“小姐......你認識皇后娘娘的扳指嗎?”
我笑,“我頭一次見她,連她模樣都記不住,哪里知道她扳指長什麼樣?”
迎香的表情更顯難堪了,“......那咱們怎麼找?”
我聞言一時愣住,不過瞧著沿路的灑掃的宮人眾多,于是便道:
“這一路上這麼些灑掃宮人,往廣陽門去了,喚些宮人一并跟著尋就是了。總歸是皇后的事,他們也不敢馬虎。”
“話是這麼說,可方才瞧著皇后娘娘那樣緊張那扳指,怎麼這會兒又放心讓小姐自個兒去尋?”
迎香不提我倒沒覺得,她這般一說,我也有些納悶。
但這都快到了,總沒有再折返回去的道理,我只能硬著頭皮加快了腳步。
直到到了廣陽門,我才發現這地界不知怎地,竟是一個宮人也沒有。
取而代之的,唯有夾道上那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花樹。
樹梢上開滿了淡紫色的花瓣,有風過,卷起一片迷人眼的花海。
我僵在原地,一時看恍了神。
迎香也指著那花樹驚喜地說:
“小姐你看!這樹上單有花卻見不著葉,好生漂亮,又香得很!”
如此美景,也叫我醉心于此,忍不住起舞弄花影,全然忘了我來此間的目的是何。
舞至一半,忽聞身后傳來清脆掌聲,
我嚇了一跳,立馬停下動作,有些局促地回頭看過去。
我看見花海的極處,立著一名身材頎長的俊容男子。
他負手而立,面向于我,唇角正掛著溫潤的笑。
我該是從未見過他的,
可偏這一眼,卻叫我的心無端端猛地揪在了一處,
疼得厲害。
【番外 婉霜【三】】
他身上穿著的是蟒袍。
能在宮里頭穿著蟒袍自由出入的,必得是皇子。
無論是哪位皇子,總歸是身份貴重的,我也不好一直傻站在原地,于是忙福禮下去,
“臣女失禮,不知尊駕是哪位皇子?”
“皇三子,蕭景珩。”
蕭景珩......
他的名字由他口中說出,隨著卷起花雨的風聲灌入我耳中,再度將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攪得生疼。
與此同時,我的腦海中也閃過了許多不真實的畫面。
我依稀看見,
我似乎曾被他擁入懷中,捧成了天上月,
又于鏡中月碎,被他狠狠地拋下深淵......
這巨大的落差感足以令人窒息。
可我......分明是第一次見到他。
風更勁些,不知覺間將他送到了我面前,我聽見他說:
“姑娘舞得甚美,人亦比花嬌,敢問姑娘芳名?”
他實在是離我太近了,以至于單單是立在我身前,便已經完完全全遮住了本該投射在我身上的光。
我在家中甚少有和外男接觸的機會,更別說這般私下獨處。
他身上溢出淡淡的月麟香氣息,無聲將我侵占,
我心下愈發無措,只得低下頭躲避他的眼神,無措地踢弄著地上的石子,弱弱回話:
“臣女寧氏,閨名婉霜。”
“你也喜歡辛夷?”他笑著問我。
我看著漫天飛舞的淡紫煙雨,無聲頷首,
卻看著他含著笑意的臉上眼神逐漸空洞、失落,不多時淡淡吐出一句,
“我與母妃也很喜歡。”
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他這話。
我雖與他從未有過交集,但他的身世我多少也有聽說。
他的生母從前犯了宮里的忌諱,被皇帝厭棄后被打入冷宮,不久后無疾而終。
那時候他尚年幼,沒多久就被養到了如今皇后的膝下。
眾多皇子里頭,或許是因著生母得皇帝厭棄的緣故,故而他也是最不討皇帝喜歡的。
一個不得皇帝喜歡的皇子,日子過得或許連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哥還不如。
我在家中時偶然聽見爹爹和哥哥提起過幾次,說是皇帝交給他的差事,底下的朝臣們鮮少配合,不過是面子上過得去,至于里子,那都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且雖說他是第一個離宮開府的皇子,外人瞧著是帝后對他疼愛有加,可實際上不過是想著早點將他打發出去罷了。
啟朝長幼尊卑有序,若皇帝當真疼愛他,又怎麼會讓五皇子的婚事越到他前頭去?
兄未成家,而弟早已妻妾滿房。
單是這一件事,就足以讓他在京都被人笑掉大牙了。
“這幾日臨近母妃生忌,宮中的辛夷她最念著,我便采來祭她。”
他沒頭沒尾地說了這一句,而后緩緩蹲下,細心擇了尚未被泥土污染的花瓣收集起來,
我見他頎長的身子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影,在紛紛飛花映襯下,顯得無限寂寥。
我是從小在家人的愛中長大的,因此我很難想象他的前半生,到底過得是怎樣隱忍委屈的日子,
多思之下,未免對他生出些同情。
恰有花瓣落于肩上,我隨手取下躬身遞給他,
“三皇子一片孝心,定會為你母妃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