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城鎮

　　天暗下來。

　　雨水嘩啦啦砸向瀝青路面，順著路邊那如同人們靜脈的溝壑，流進骯臟又黑暗的下水道。

　　平日里還算熱鬧的縣城，此時看不見幾人，顯得有些令人窒息。

　　忽然，一抹白色身影出現在雨幕中，邊用手擋著頭頂遮雨，邊飛速向前跑著。

　　大雨浸濕了女孩兒的外套和長發。

　　她奮力跑著，不停抬頭望去，想找一個暫時躲雨的地方。

　　只是還沒等她仔細分辨出身處何處。

　　腳下倏然一個沒注意，踩進黑水坑。

　　半塊磚頭在水坑里泡的發脹。

　　她就踩在那半塊磚頭上面，腳下一滑，身子止不住地往前倒去。

　　驚呼聲卡在嗓子里。

　　李柚白狠狠地摔向瀝青路面，被迫吞咽了口泥水，下巴和手掌與地面親密接觸，擦出火辣辣的疼。

　　大雨還在落，她那早被打濕的長發在這變故發生后，順勢纏上了她的脖頸。

　　李柚白暗罵一聲，帶著滿身泥水從地上狼狽爬起。

　　走到黑水坑旁邊，死死盯著那半塊磚頭。

　　“*你大爺的！”

　　伸腿將磚頭踢了兩三米遠。

　　磚頭在濕濘地面上劃出不明顯的水痕，再隨著雨水的下落被掩埋。

　　李柚白就著雨水胡亂抹了把臉，轉身離去。

　　*

　　深夜十一點，雨勢小了不少。

　　但臨城里依舊沒有多少光亮。

　　畢竟只是個小縣城，下了工的人們沒事干，頂多聚在寬闊的地方跳跳廣場舞，打打牌什麼的。

　　時間一到就散場，然后各回各家，哄孩子睡覺，基本上不會有太多的夜間生活。

　　而且這里還剛下過大雨，這就更加不可能了。

　　當下，這座小縣城里的光亮只剩下馬路對面的小賣部了。

　　小賣部里，老板看起來像是在收拾過期的面包和餅干，把它們全部從貨架上換下來，裝進一個大黑色塑料袋里。

　　李柚白穿著沾滿泥水的醫生外套。

　　外套本身是白色的，但因為前不久她摔過一跤，又淋了雨，外套緊貼著她里面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樣了。

　　她站在小賣部外的馬路對面，腳邊就是臭水溝，有黑影在路邊的綠化帶里一閃而過，很難不去懷疑那是老鼠。

　　李柚白直勾勾地盯著對面小賣部老板的手。

　　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站在玻璃窗邊，渴望地向里望去。

　　收拾好過期食品準備扔掉的老板轉過身，看見她，怔愣一秒，嫌惡出聲，“他媽哪兒來的叫花子，堵店門口！”

　　見李柚白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黑色塑料袋，男人明白了什麼，順勢揚了揚手。

　　“想吃？”

　　李柚白的視線移到男人臉上。

　　男人是典型的三角眼，方臉，額頭皺皺巴巴黑漆漆的，略顯油膩，頭發不知是理壞了，還是專門做的造型，兩耳邊薄，頭頂厚。

　　她眨巴眼睛，認真地點兩下頭。

　　男人冷笑著，提袋子從里面走出來，在經過她身邊時，豎了個中指給她。

　　“吃你媽。”

　　接著男人將手中的塑料袋，丟進不遠處的大綠色垃圾桶里。

　　邊拍去手上的灰塵，邊回到店里，沒有任何想要幫助她的意思。

　　李柚白只是靜靜地看著，直到對方的背影消失在店內后。

　　轉頭，盯向垃圾桶。

　　半晌，她走向那方。

　　沉默地在垃圾桶里翻找剛才男人丟掉的垃圾起來。

　　沙沙，細小的雨線落在塑料袋上發出連綿的聲響。

　　不知是誰方便面沒吃完，連湯一起倒進了垃圾桶，帶著魚腥臭從桶底部飄上來。

　　但李柚白像是聞不到似的繼續翻找著。

　　然而就在她剛找到塑料袋并從里面拿出兩袋面包時，徒然聽到身后傳來叫罵。

　　是剛才那個男老板，他關了店門，鑰匙還拿在手上。

　　男老板邊從腳邊的雨傘桶里抽出長柄黑色雨傘，邊把鑰匙別進褲腰里。

　　惡狠狠地向她看過來。

　　或許是這個老板今天剛好心情不好，所以看誰都不順眼。

　　總之他拎著雨傘走到李柚白的面前，撥掉她手中的面包。

　　“我讓你吃了嗎，你就撿。叫花子就是叫花子。”

　　李柚白翻著死魚眼看向他。

　　男人被盯火了，揮舞著雨傘去戳李柚白的肚子，破口大罵，

　　“你他媽再瞪我一眼試試！**小東西，不知好歹。老子告訴你，不管有沒有過期，東西都是我的，就算變成垃圾那也是老子的！”

　　李柚白剛淋上一場大雨，又餓了一天的肚子，身子本來就弱，再被這麼重重地戳兩下。

　　感覺胃酸直往腦仁涌，雙腿發軟。

　　這下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地晃上兩步后，直接摔倒在地。

　　男人嚇懵了，快速收回自己的雨傘，環顧四周看有沒有攝像頭。

　　低頭惱羞成怒地對地上的李柚白說：

　　“他媽*你想訛我！被戳兩下就倒，你以為你林黛玉嗎。喂喂！趕緊給老子醒過來聽到沒有。”

　　踹上兩腳，地上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男人這才慌張起來，向后退上兩步。

　　“跟我沒關系，是你自己倒下的啊，你他媽*休想訛老子！”

　　轉身跑走。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李柚白才再度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