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就是這個火車站的售票廳了,兩個籃球場大小,五個窗口,都排著長長的隊伍,忙忙碌碌,或蹲,或坐,或站,有的腳邊還放著用透明油布包起來的棉被。
雜亂的方言和普通話相互回應,卻聽不清一句話。
售票廳左邊是火車站進站口,同樣排起長長的隊伍,正在一個一個做檢查。
而右邊,提著大包小包的人們正源源不斷地從里面擠出來,大步向前,拽著他們孩子的衣服,像是生怕一個轉眼就走丟。
李柚白滋溜溜轉著眼睛,新奇地盯著這里的一切。
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樣子。
李柚白抖落發上水珠,摸摸發尾,想在這里再待一會兒。
就在她四下尋看,想要觀察那些人是怎麼買票進站時。
售票廳內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罵聲,接著便是三五個人被推開。
李柚白站在售票廳門口,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卻沒想到剛轉過頭,就看見一個瘦高白色身影向自己沖過來。
她被大力撞開,向旁邊退好幾步,蹙眉,扶著肩膀疼得直吸冷氣。
李柚白心中升起怒火,抬眼,剛想向作惡的人開口罵去。
只見作惡的男生飛一般沖進雨中,身后跟著兩三個穿著保安服的彪形大漢,左躲右閃,一會兒跳上花壇,一會兒躲在行人背后,硬生生跑出十幾米遠。
然而當男生跑到廣場中央時,不小心被其中一個保安抓住了衣角。
男生不咸不淡地瞥了那個保安一眼,像是一點也不擔心害怕,當機立斷,表演了個精彩絕倫的金蟬脫殼。
從白上衣里脫出來,裸著上半身,揚長而去。
周圍行人都被這一小段鬧劇看呆了去,張圓嘴巴,沉默半刻。
事情發生得太快,李柚白就算心中有怒火,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發泄,只能默默咬牙咽下。
保安們追了幾步沒追上,拿著拽下來的白上衣罵罵咧咧回來。
又過了三四分鐘,看客們相繼散去,這件小事兒也慢慢被拋之腦后。
只有站在房檐下躲雨的李柚白時不時想起剛才場景,咬牙暗罵幾句。
雨勢在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變小,最后徹底撥云見日。
天晴后,沒過多久,李柚白又在火車站旁邊看見另一個奇怪的人。
花白頭發,粗方框眼鏡,七十歲左右的老爺爺,站在小型廣場左邊清透的陽光下,勾著背,身前立了一個木架和一塊大木板,手顫巍巍握著長柄絮狀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在身前木板上揮舞著,像是在畫些什麼。
路過的行人總會投去好奇或不解的目光。
然后再走到老爺爺身后,只看一眼他畫的東西,表情立馬變得僵硬,復雜地盯了盯他的畫,再看看火車站,嘴角抽抽地轉身離去。
幾乎每一個走到他身邊的行人,都會露出這種復雜的表情。
這勾起了李柚白的好奇心,不自覺地向那邊走去,悄無聲息來到老人身后。
歪頭,攥眉,看著畫上的扭曲線條,又偏頭看了看老人畫的地方。
沉默了好一會兒,忍不住發問:“你在畫火車站嗎?”
老人聽見聲音,推推鏡框,回頭看了她一眼,慈祥笑了笑,沙啞聲音回答,“是啊。
”
李柚白轉移視線再次認真觀察紙上的畫,不停歪頭,皺眉,費力地想要從線條中間找出火車站的影子。
但是觀察了良久,最后還是露出個和其他人一樣的復雜表情。
憋出一句:“為什麼我看不出來?”
老人一點兒也沒冒犯到,反而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哈哈哈可能是因為我畫的太丑。”
李柚白叉腰,撇嘴,半晌點了點頭。
老人沒繼續跟她扯皮,邊笑著邊默默回過頭去繼續畫畫。
李柚白安安靜靜站在他身后,站了一會兒有點累了,便蹲下來,單手支著下巴。
李柚白問:“你為什麼要畫火車站?”
老人答:“因為喜歡。”
李柚白不解:“喜歡火車站?”
老人:“不是,喜歡畫畫。”
兩句沒頭腦的話。李柚白摳摳臉蛋,開啟下一個話題。
“你是畫家嗎?”
老人摸著下巴沉默,仿佛在思考,片刻后答:“……應該不是。”
李柚白好奇問:“那什麼叫做畫家?”
老人也不知道準確答案,模模糊糊說了個心中所想,“……能把自己的畫賣出去的才叫畫家吧。”
李柚白覺得不對,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轉頭看見老人腳邊裝畫的背箱,里面裝了厚厚的好幾捆畫,眼神微亮。
“這些都是你畫的?”
老人回頭見她盯著自己的畫箱,慈愛笑笑,“是。”
“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
李柚白欣喜若分,小心翼翼從畫箱里拿出一捆,畫的最外面是用防水的牛皮紙包著的,她輕輕展開。
太陽底下,一張張色彩鮮明的油彩畫徐徐展開。
即使那些畫并不是很美麗,李柚白也被其絢麗的顏色閃到了眼睛。
李柚白盯著手中的畫,目光如炬,“你畫的都是你去過的地方?”
“嗯。”
李柚白數了數手中的畫,一捆就有七八張,這里一共有十幾捆。
李柚白忍不住驚嘆,“居然去過這麼多地方!你一定很早就開始畫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