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電話里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你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不必了。”還未等他說完,姜百思就立刻拒絕了。
這樣疏離的樣子,顧衍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痛。
頓了頓,姜百思又說:“事實上,你已經幫了我很多,當時我們能這麼快拿到韓盛的違約金,是因為有你在做周旋吧?不然以韓清如的性格,就算再被陸予城那拉橫幅討薪的流氓行徑鬧得不耐煩,也不會那麼快同意讓財務部將錢賠給我們。以你的身份,能夠幫我這麼多,我已經十分感謝了。”
顧衍看著她,清晰的邏輯、冷靜的分析,在他面前她已經可以像對待普通陌生人一般,怎麼辦,她仿佛已經完全走出去了,困在原地的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試圖去拉她的手:“思思,你知道的,對我你永遠不必說這些感謝的話。”
姜百思躲開了他的手:“顧衍,你應該知道接下來我要做什麼,以后我就是韓家的敵人,我們最好也只能當個陌生人。”
“韓叔叔他很想你,他和我一樣,一直在等你回去。”
姜百思往后退了一步:“從我離開韓家那天起,我就跟韓家沒有任何關系了。”
“思思……”顧衍望著她的眼睛里滿是痛苦,他還要說什麼,但已經沒有機會,因為他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按掉,它再響,再一次按掉,它再一次響。
如此作風,除了韓清如沒有第二人。
“你接吧。你知道的,以她的性格,你一晚上不接她就能打一晚上。”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顧衍接通了。
樓道里很安靜,因此電話里韓清如的聲音都顯得那樣清晰,她的情緒似乎很不穩定,質問顧衍在哪里。
顧衍沒有回答。
這樣的沉默令韓清如爆發:“你在姜百思那里是不是?顧衍,我限你立刻回來,否則你遲一分鐘我就將一分怒氣遷到姜百思那個賤人頭上!我說到做到!”
電話被掛斷了。
顧衍看著姜百思,眼睛里盛滿了擔憂。對于她所面臨的困境,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所能夠幫她的,似乎永遠有限。
而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阻止韓清如瘋狂的報復。
有一分,他就做一分。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被她疏離地躲開了。他伸出的手最終輕輕地落在她的發頂,像很多年前他在機場送她飛往英國留學時,對她說:“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姜百思看著顧衍離去的背影,想起那年獨自登上飛機的她在兩萬英尺的高空,哭到停不下來。他與她同作為韓家的寄宿者,一起長大,相互同情,相濡以沫。姜百思自小沒有親兄弟姐妹,所以她曾經格外看重與顧衍的情誼。顧衍待她很好,她想象過無數遍,如果她有親人的話,應該就是這般模樣。
直到一年前那個雨夜,當她和韓家決裂,徹底地站到了韓家的對立面。他作為韓夫人的養子,讓他在整個韓家和她這個被韓家驅逐的出走者之間做選擇,對他而言是一件多麼殘忍多麼艱難的事情。
是的,她從來沒有怪過他。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懂得作為一個寄宿者的艱難,所以,在韓家最后的一點顧念,她都逼自己舍棄了。
這樣很好,對大家都好。她這樣對自己說道。
可是眼睛啊,為什麼還是會覺得那樣酸澀?就好像十七歲那年獨自坐在飛機上哭泣的自己。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幸好,并沒有掉什麼眼淚。
她終究已經不是十七歲那年的自己,已經學會認清沒有誰會一輩子陪在自己身邊的事實。
她想對著自己輕輕扯起一個笑,可是失敗了,盡管已經學會了向現實妥協,但終究還沒完全學會無動于衷。
不過,還是有進步的。至少比兩個月前被陸予城見到的那個自己進步多了。
莫名其妙地,她腦子里冒出了這個想法。
她甩了甩頭,準備關門回房,卻意外地聽到樓梯間里傳來一聲輕響,然后,一個蘋果緩緩地滾了出來。
“誰在那里?”姜百思問道。
樓梯間里,何眉慢慢走了出來。而何眉的身后,則跟著季小蕾。季小蕾左手提著果籃,右手將滾落出來的蘋果撿了起來。
季小蕾皺著一張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姜百思:“姜姜姐,我發誓我們絕對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只是想著你感冒發燒了,多吃點水果補充VC能增強抵抗力,所以就跟著何眉姐一起過來給你送點水果。”
姜百思嘆了口氣:“什麼時候來的?”
季小蕾低下頭:“剛出電梯就看到老大氣呼呼地摔門出來,我怕撞槍口上挨罵,就躲到樓梯間里去了。結果等我要出來的時候,顧先生就來了……”
看季小蕾東拉西扯了一堆,何眉直截了當地總結:“簡而言之,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對于何眉來說,對姜百思的過往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今晚聽到的話也只是對她之前的所知做個補充。而對于一下子接收了諸多信息的季小蕾來說,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不知道在震驚之下,會說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