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汽氤氳,溫度宜人,姜百思洗了個暖融融的熱水澡,因為牽掛著外面的小貓,頭發都沒怎麼擦干就出來。
然后她就看到小貓安靜地趴在陸予城腿上,渾身的毛發已經被吹干,腿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包著紗布。
“好可愛,我來抱抱。”姜百思被小貓的可愛感動了,忍不住伸手要抱過小貓。
陸予城看到姜百思頭發都沒吹干就出來的樣子,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但并沒有說什麼,只是將小貓遞給了她。
姜百思坐在沙發上,不亦樂乎地逗弄著小貓。下一秒迎頭便罩下來一條大毛巾,陸予城像擼貓一樣擼著她的頭發,看她徒勞地在他手底下掙扎,直到她的頭發像她懷中小貓一樣奓了毛才滿意。
“這樣子順眼多了。”
姜百思抬眸瞪著他,眼睛里還帶著剛剛洗浴之后的霧氣,晶晶亮亮,眸色也像是被水稀釋過一般,較平時來得淺淡,倒襯得唇色越發殷紅,在燈下閃著水潤的光澤。
陸予城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那個蜻蜓點水般的蓋章之吻,他的喉結做了一個來回運動,只覺得喉嚨發干,隨手拿起茶幾上的涼水灌下肚,僵硬地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便狼狽而逃。
姜百思摸著小貓的毛,對著他的背影喃喃道:“這個人最近越來越奇怪。”
小貓低低地叫了幾聲,像是回應,又像是撒嬌。
“是不是餓了?”姜百思環顧了一下四周,將小貓放在沙發上,“現在暫時沒貓糧,我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姜百思在冰箱里找到了一點肉,切成細丁放在盤子里,給小貓拿過去。
回到客廳的時候,小貓卻不在沙發上了。姜百思看了一圈,沒發現小貓的蹤跡。
“咪咪?”她喊了一聲。
小貓沒有回應,倒是閣樓那邊傳來了響動。
姜百思無奈地搖了搖頭:“跑得倒是快。”
她循著響聲找到閣樓,木質的樓梯咯吱作響。說起來,雖然她曾經在這里住過半個多月,倒是從來沒上閣樓看過。
閣樓的門輕輕半掩,依稀傳來里頭小貓低低的叫聲。
姜百思推開門,一邊用手在黑暗中摸索著電燈的開關,一邊忍不住數落:“你可真夠淘氣的……”
燈光乍泄的瞬間,才看清所謂的雜物間藏著什麼東西時,姜百思的瞳孔微縮,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
小貓頑皮,上躥下跳之間掀落了蓋著畫框的遮塵布,露出里面藏著的畫作。
像被自然賦予了生命的筆觸,靈動的、斑駁的流光,和景物、人物浸潤在一起,將中國水墨畫式的畫風呈現于油畫畫布上。這樣獨特的技法,這樣獨特的筆觸,曾讓那個少年天才在歐洲畫壇掀起一股巨浪。而僅僅在十五個小時之前,她就在展廳空出來的那面白墻上見過。
姜百思的手輕輕地撫上那幅畫,指尖發涼,四肢百骸的血都涌向心臟,沉沉地撞擊著。
原來如此,本來如此。
她早該想到的。
事實上,她已經快要想到。
因為覺得心頭這個猜想太過不可思議,所以在展覽結束之后她叫住了陸予城,想要問個明白。
卻沒想到還是被他騙了過去。
她像一尊石化了的雕像般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消化看到的一切。
身后傳來響動,她知道是他。
陸予城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卻依舊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甚至染上幾分欠揍的揶揄:“啊,怎麼辦,半個多小時前才剛撒過的謊,這麼快就被揭穿了……”
聽他這樣說,姜百思心頭的怒意更甚。半個多小時前在車里對于她的問話,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胡編了一段朋友情,到現在被抓包,他依然不見慌亂,比她這個被騙者還要若無其事。
她想起當初自己對他隱瞞身份偶爾冒出的愧疚,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瓜!
甚至還被他陰陽怪氣地扣了許久“蓄意欺騙”的罪名,那她現在,是不是該判他個罪該萬死!
姜百思握緊了拳,正準備興師問罪,就看到眼前的人一步步地踏入光影中來。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反倒迫得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終于在離她極近的地方停住,畫室的燈光流瀉在他的眉眼上,氤氳出幾分邪氣來。他眉毛輕挑,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我記得季小蕾說過,Elton是你年少時的偶像啊?怎麼樣,發現你老板我就是你年少時的偶像,感覺如何?”
聽到他問出這話,姜百思的臉紅到了耳后根,她一把推開他,強撐氣勢反駁道:“那也只是年少時的偶像,算不得數的!”
陸予城仿佛是萬分遺憾的樣子,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嘆息一般:“啊,那可真是可惜。”
可惜什麼?他沒有說。
姜百思也不敢問下去。
特屬于女人的敏銳觸覺令她察覺,這問題的背后是模糊了的分界線,她忽然覺得心慌起來。
小貓低低的叫聲及時打破了這曖昧而尷尬的氣氛,姜百思如蒙大赦,蹲下身子將這闖入禁地的罪魁禍首抱在懷里,視線卻被角落里一幅露出了一半布面的畫作所吸引,是同樣那標志性的如夢似幻的光影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