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念曾經唇亡齒寒地打了冷戰,一瞬間覺得有些可怕以及荒謬。
她的高三也會變成這樣嗎?
或者說,其實她的高三還沒有來,但是她已經先感知到了同齡人之間的那種緊張、試探,還有自己控制不了的,對于比自己成績好的同學的敵意。
遙遠的天邊,遙遠的云層上,似乎傳來悶悶的鼓聲,像是大戰開始前充滿隱喻意味的號召。
她是從那時候開始,察覺到不自由和壓抑的。
但是現在,陳雙念在雨中大喊:“我覺得我自由了!”
陳雙念激情澎湃,壯志豪情。
她宣布,她愛上探戈。
“那你倒是想多了!”仇野狐聽見陳雙念喊了什麼之后,笑了好半天,然后回了這麼一句。
一瞬間,陳雙念就冷靜了。
冷靜之后,理智也回籠。
“剛才我們確定是在跳探戈嗎?我記得《聞香識女人》里面不是這麼跳的。”陳雙念說。
“不是啊。”仇野狐聳聳肩。
他說他就是看陳雙念一臉苦大仇深,想著放松放松而已,剛好下雨了,剛好衣服也淋濕了,那就干脆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雨露吧。
陳雙念后來問于秋,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突然之間對她溫柔很多。
于秋憐惜地看了她一眼:“有一天,我在食堂上自習,那天下大雨,我往窗外一看,你和仇野狐像兩個癲癇患者一樣在雨里瞎蹦跶,也不打傘,感覺還挺享受,你還號了幾嗓子,我當時就覺得,可能你腦子是真的不太好使吧。就想著,還是對你溫柔一點好了。”
陳雙念:“……”
岳鹿中學的食堂后面是一座小山。
那天在雨中,仇野狐和陳雙念不管不顧地蹦跶了之后。
仇野狐把陳雙念帶到了小山上。
仇野狐指著山下,其實不太能看到整個岳鹿市,畢竟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坡而已,但是還是能零零星星地看見一些房子,以及二分之一的岳鹿中學。
“我知道你現在濕著衣服,在這里待一會兒很有可能會感冒,但是,我就是想把你帶過來看一看。”
仇野狐躺倒在山坡上,青草斜斜地立在他身子兩側,密密地包著他。
陳雙念也學著他的樣子,躺倒在山坡上,看著天空。
剛下過雨,天空干凈得像一面鏡子。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晴朗的夜空’?”
“不知道。”仇野狐蹺起二郎腿,“我是不太懂你對成績的重視程度,也不太懂就一個高中怎麼給你讀得那麼悲壯。”
仇野狐停了一下,繼續說:“但是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算了,其實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太會到這兒來,我就是覺得,這兒吧,還挺好看的,有的時候路過的話會過來看一看。想著也許你有的時候心情不好,如果想到處走走的話,也可以到這兒來。”
陳雙念轉頭看一下仇野狐。
“你還挺浪漫的,還找了這麼個地兒。”
仇野狐笑意更深:“我還帶你雨中跳探戈呢,簡直浪漫到骨頭里了好吧。”
陳雙念一想起剛才那瞎蹦跶的瘋樣兒就覺得好笑,讓仇野狐快不要再玷污探戈的名聲了。
仇野狐說:“夏天的時候這兒還有螢火蟲呢。要來捉嗎?”
陳雙念點點頭:“要。”
“那得等明年夏天了。”仇野狐臉頰邊總有一棵草,戳著他好癢,他干脆把那棵草拔下來,塞到自己嘴里叼著。
“你看,生命里還有別的事兒,不全是考試和名次。放松一點,多大點事兒啊。”
“君子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所以她這次考了第一,不能放松,要繼續努力,不能讓于秋趕上來。
仇野狐聽到陳雙念的回答,“撲哧”笑一聲。
“我倒覺得你現在這麼憂患,也沒有生得多好,還不如在無知無覺的安樂中,快快樂樂地死去。”
他站起來,把嘴里的草吐開,皺了皺眉:“什麼玩意兒這麼苦。”然后朝陳雙念伸出手,重復了一遍,“放輕松一點。”
日子一天一天地從指縫溜走,不知不覺間,12·9文藝會演馬上就要來了,跟文藝會演同時展開的還有藝術節—其實就是各個社團組織出一點美術作品在教學樓一樓大廳擺著。
陳雙念是手工社的,她就做剪紙,打算沖一沖看能不能代表手工社被掛上去展覽。自從上次被仇野狐教育了一頓后,她決定不要戰爭還沒開始,就把自己搞神經質了,還是要抓緊高二的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為了有競爭優勢,陳雙念就搞了個創新,傳統的剪紙不管是紅的還是淺紅的都是同一個顏色,陳雙念就決定做一個彩色的剪紙。
她不會剪紙,但是想來想去,管他的,誰知道你是剪出來的還是用刀劃出來的,看著像那麼回事兒就行。
陳雙念就開始日以繼夜地用美術刀在紙上,對著圖像開始劃,然后在背后貼上不一樣的顏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完整高難度又有不同顏色的剪紙作品。
仇野狐閑著沒事兒,就幫陳雙念劃,陳雙念怕仇野狐沒有搞過這個東西,看他拿起手工刀,剛說了一句“小心一點,這個刀很鋒利”,話沒落地,他的手就被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