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雙念這個角度看過去,眼前的實驗樓被遮天蔽日的梧桐給擋得只剩下最頂上兩層樓,現在估計沒什麼班級上實驗課,空空蕩蕩的走廊上貼著名人名言豎牌匾,白色的建筑,邊角被南方連綿的細雨給染上了霉灰。
好像這個年齡的人,總是會被某一個瞬間擊中。陳雙念盯著這一片雨,還有雨中的梧桐,突然就安靜下來了。腦子里深究起來也沒想什麼,就是呆呆地看著這一網春雨。
惆悵了一會兒,陳雙念自然而然地視線下移,因為下著雨的緣故,校園露天路上沒什麼人走動,但是從圖書館到教學樓的那一段路,陳雙念卻看見一個人影,穿著藍白校服,懷里好像揣著什麼東西似的,弓著腰,往教學樓這邊飛奔。
怎麼那麼像仇野狐?
不可能吧?
下著雨,仇野狐沒事兒去圖書館干嗎?
應該是看錯了。
學校里的男生,也不是只有仇野狐一個人頂著寸頭……
好吧,頂寸頭的男生還真的不多……
這兩年不知道哪兒刮來的邪風,所有男生都一股腦剪了莫西干,兩邊削得超級薄,頭頂卻又厚厚的一堆,一群莫西干頭并肩出場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植物大戰僵尸》里倭瓜降臨了。
陳雙念右眼皮跳了一下。
她一邊默念不可能,一邊又隱隱覺得估計真的是仇野狐搞了個什麼幺蛾子。
下節課可是夏北斗的課欸……
陳雙念欲哭無淚,班主任的課誰敢造次啊。
仇野狐敢。
他踩著上課的預備鈴進了教室,校服被淋濕了,但也沒脫。
陳雙念見他校服鼓鼓囊囊的,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陳雙念就看見仇野狐的校服衣領里探出來一只大鵝的頭。
白色的,黃色嘴的,黑溜溜圓眼睛的,大鵝。
陳雙念一怔。
“本來是手機落圖書館了,想去拿手機來著,結果就看見了它。”仇野狐把濕了的校服脫下來,包住大鵝,抱在懷里。
“你看它是不是很可愛?”仇野狐興高采烈地問陳雙念。
陳雙念說:“你看著我的眼睛,來,你再問一遍。”
仇野狐總算分神看了一眼陳雙念,只見她左眼寫著“你有”,右眼寫著“病嗎”。
“你看……”仇野狐問不下去了。
他索性捏住大鵝的脖子。
大鵝叫了一聲:“gai!”
夏北斗一進課堂,聽到的就是一聲扁扁的,略微沙啞但又帶著一點刺兒的,明顯不屬于人類發出的“gai”聲兒。
她承認,她真的心臟漏跳了一下。
她承認,她的確第一瞬間的想法是逃走。
她也承認,她剛才的確是想轉身拍開校長辦公室的門,說她不做高二2班的班主任了。
“來吧。”
夏北斗深呼吸一口氣。
“是我問你們,還是你們自己站起來跟我說發生了什麼。”夏北斗把書放在講臺上。
仇野狐很配合,規規矩矩地站起來說了。
當然略過了去圖書館找手機的事兒,只說看它在雨里打轉,很無助的樣子,所以抱了過來。
夏北斗:“你看我現在無不無助?”
最后這只大鵝被關到了夏北斗的辦公室里,據說等夏北斗回了辦公室,里面其他的班主任對她怒目而視,因為那只大鵝一進辦公室就自己找了個好位置,飛到飲水機水桶上面,端端站著,大家剛想夸一句乖,緊接著大鵝就在水桶上面拉了一泡屎。
夏北斗擠出一個笑臉,打圓場,說沒事沒事,隔著桶拉的,水還是可以喝的。
然后,夏北斗就皺著眉頭,耷拉著嘴角,捏著厚厚一沓紙,把屎粑粑請走了,在那一瞬間,大鵝叫了一聲:
“gai!”
可不就是該嗎。
造了什麼孽,做了仇野狐的班主任。
下午放學的時候,陳雙念拍醒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仇野狐,一邊在心里感嘆這個人怎麼有那麼多的覺可以睡,一邊問:“那只鵝你準備怎麼辦?”
仇野狐揉揉眼睛,眼尾被揉得有些紅,看起來非常妖艷精致。
他迷迷糊糊地望著陳雙念,說:“什麼鵝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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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雙念說:“你把鵝撿回來,然后就不打算管了是嗎?”
仇野狐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還能怎麼辦?放了唄,我還能養它呀,養個我妹妹已經耗費心神了。”仇野狐伸了個懶腰,坐直,然后站起來,把空書包搭在左肩上,手揣在校服兜里,晃晃悠悠地往夏北斗的辦公室走去。
陳雙念面兒上覺得仇野狐撿了一只鵝回來,這個舉動特別神經病不可理喻,但是不可否認,她其實非常感興趣,對于整件事情都非常感興趣。整個嚴謹自律的高中里,仇野狐是唯一的不定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干出個什麼事兒,爆出個什麼新聞。陳雙念看著仇野狐,總是會想起明朗、自由之類的詞兒。
這時候,仇野狐往夏北斗辦公室的方向走,陳雙念也扭扭捏捏地跟上了,還自以為行動很自然,時不時還停一下,眺望一下對面的實驗樓。
仇野狐走到一半停下了,身子沒動,就微微回了一下頭,露出完美利落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