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生叫仇野狐。
聽說他一個人單挑了整個六中的混混,而且還單挑贏了;聽說他帶著自己的兄弟,把籃球場從高二年級的男生手里奪了回來;聽說他家境優渥,有一個妹妹;聽說他特別寵自己的妹妹……
—呀,寵妹妹的哥哥,感覺很棒啊。
聽說他和十二中的混混們打架,沒打過,于是一路狂奔,最后甩掉了他們。
—哈哈哈哈,仇野狐,想不到你也會逃跑。糗死了你。
聽說他睡不著覺,有失眠癥,所以白天才老是在課堂上睡覺。
—哎呀,仇野狐你怎麼會睡不著覺呢?怎麼樣你才能睡著呢?新聞上老是報道說因為熬夜,因為睡眠不夠誰誰誰又猝死了,你知不知道,每次我都擔心,有一天你也出現在新聞里。
她從來沒有和真實的仇野狐有過真實的交流。
她收集著關于仇野狐的“聽說”,然后就這樣隔著種種傳言,一個人和他對話。
就像月亮和潮汐。
仇野狐的一舉一動牽動著她的潮起潮落。
有一天,程程在做題的時候,看到“四海潮生”這個詞兒,突然就好像心臟被扎了一針。
為你一人四海潮生。
多浪漫。
程程沾沾自喜地構造著獨屬于她的浪漫。
哦,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和真實的仇野狐有交流。
有過一次的。
在一次體育課上。
程程抱著四個籃球去籃球室還,走著走著,籃球掉了一個,一個掉了剩下幾個也都跟著掉,反正在程程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懷里只剩了一個籃球。
其余三個籃球都彈跳到四方。
她嘆了一口氣,沒辦法地蹲下身去撿籃球,一邊撿,一邊默默碎碎念吐槽自己的小組成員一個個的懶死了,籃球全讓她還。
然后一雙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眼前。
好看的手上面抓著兩個籃球,遞給她。
好聽的聲音帶著蓬松的笑意,懶洋洋地從頭頂上方傳來:“喏。”
是仇野狐。
只能是仇野狐。
“謝、謝謝……”
等程程怔怔反應過來要道謝的時候,仇野狐人已經走遠了。
這也算是有過對話了吧?
程程晚上睡覺,把臉埋在被子里,笑得快把扁桃體露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跟誰說。
她就覺得心臟里像是“撲騰撲騰”飛出了蝴蝶。
高二分科,分班。
陳雙念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文科,程程有些羨慕她。
程程也想讀文科,但是家長說讀文科出來不好找工作,所以都沒問她,直接在選擇欄那里填了:理科。
程程之后無數次想,這好像就是噩夢的開始。
陳雙念讀文科,陳雙念和仇野狐分在一個班了。
而且兩人還做了同桌。
她懷著自己也說不清的復雜心思,找到陳雙念,故意裝出激動的樣子。
“我好羨慕你!你知道嗎!你跟年級大佬在一個班!”
陳雙念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什麼年級大佬?”
“仇野狐啊!他不知怎麼被分到黃岡班了!仇野狐就是年級大佬!就是那個一個人單挑六中所有混混刺兒頭的年級大佬!跟你一個班!你跟仇野狐一個班!”
程程搖著陳雙念的胳膊,每搖一下,她的心就往下墜一分。
因為陳雙念看起來真的太無辜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年級大佬是誰,也是真的不知道年級大佬就是坐在她身邊的仇野狐。
怎麼這樣……
程程覺得鼻子里被滴了檸檬汁,她呼吸一下,就感覺好酸,好想哭。
如果陳雙念也和她一樣心懷鬼胎就好了。
至少那樣她還可以擺出“憑什麼”的姿態。
可是陳雙念什麼也不知道,對待一無所知的人,任何理由的責怪都顯得自己過分。
程程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撒謊。
在陳雙念向她抱怨仇野狐這個人怎麼怎麼煩,怎麼怎麼霸道,怎麼怎麼不講理的時候,程程都在心里怒吼:那你讓他跟我坐在一起啊!你嫌煩的話給我啊!
但是面上,程程永遠擺著沒有毛病的笑臉,隨聲附和道:“啊?仇野狐怎麼這樣啊?”
要是喜歡也能和撒謊一樣簡單就好了。
程程的爸媽覺得很高興,自己家的女兒突然開始努力學習。
平日里每次催她去上輔導班,就跟逼她去下油鍋一樣,結果現在程程自己主動去。
每周回來,也第一時間把自己鎖進屋子里學習,寫作業。
媽媽不放心,怕程程是裝的,其實背地里在玩兒,她偷偷拿鑰匙,悄悄擰開了門,看見程程戴著耳機,是真的認真寫作業。
“孩子長大了。”
爸爸媽媽欣慰地說。
但其實程程只是轉移注意力而已。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雙念在球場邊對著仇野狐大喊:“仇野狐!你太棒了!好帥呀!”
于是那些男生就傳陳雙念是仇哥的小迷妹。
陳雙念在考場上被人威脅了,仇野狐護她,為她寫了個護身符“敢動她試試”貼在背上。
于是那些男生就傳陳雙念是仇哥公開保護的小姑娘。
程程想,太煩了。
男生怎麼也這麼八卦。
理科的資料和卷子太多了,程程的應對方法就是寫,寫完然后對著答案改,留下錯了的、有用的題,剪下來貼在本子上,然后剩下的就都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