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爺爺在昏迷了幾天后終于醒了過來,他看見鹿方寧很開心,但是隨即又皺眉說她。
“這麼冷的天氣,你還過來做什麼,學校那邊怎麼樣了?”
鹿方寧乖乖地坐在病床邊,她笑著安慰爺爺:“外面也沒有很冷,小寧穿得厚厚的過來的,學校那邊很好,老師說我這次小測考得不錯呢!”
“小寧真乖……”爺爺抬了抬手,想要去摸鹿方寧的頭,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抬手了。
鹿方寧趕緊上前握住老人的手。
“爺爺,你也要加油,小寧還等你一起過生日的……”
老人笑了笑,蒼老的手想要握緊她的手,卻怎麼也沒力氣。
鹿方寧心里酸楚,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爺爺看著她,慈愛地笑了笑。
“是啊……今年小寧想要許一個什麼愿望呢?”
鹿方寧壓住心頭的酸澀,笑著將爺爺的手放回被子里。
“爺爺不許耍賴,生日愿望要等到生日當天才能說的?”
可爺爺終究是沒等到她過生日。
突然間的某個夜晚,儀器驟然響起來,睡在一旁的鹿方寧立馬就醒了過來。
她趕緊按下呼叫鈴,眼睜睜看著醫生護士將爺爺送進手術室。她在手術室門口,盯著紅燈亮了一夜,然后變成綠色。
出來的醫生搖了搖頭。
周圍的人都在慟哭,唯獨鹿方寧,她不僅沒哭,反而露出了笑容。
“不會的,爺爺不可能會死的……”
他還要陪她過生日的,要實現她的愿望,要做她的阿拉丁神燈的……
可是隨之推出來蓋著白布的尸體,卻徹底打碎了鹿方寧的幻象。
她的父母在次日才趕過來,一過來他們就纏著李律師,急著要看老人留下的遺囑。
醫院的停尸間,原本該是個莊嚴肅穆的地方,可鹿方寧卻站在門口,看著她的父母纏著李律師,使勁渾身解數地想要套出幾句話來。
而她的爺爺,卻還躺在冷冰冰的停尸間里面無人問津。
像是一出活生生的鬧劇。
“爸爸,媽媽,我們先把爺爺帶回去吧。”她去拉母親的手,鹿母嫌她礙事,直接將她甩開。
還是李律師看不下去了,說要先將老人的后事處理完畢再宣讀遺囑。
鹿父鹿母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
李律師剛松了口氣,就感到一只小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擺,是鹿方寧。
她抬起頭,努力朝他揚出一個笑來。
“謝謝你,李叔叔。”
李律師看著孩子,看著她臉上的笑,卻覺得越看越悲傷。
“孩子,”他摸了摸鹿方寧的頭,“你要是心里難過的話,就哭一哭吧。”
鹿方寧愣住。
哭?
她還有這個資格能哭嗎?
小時候,她在幼兒園,看到別的孩子一哭就會有爸爸媽媽過來。他們會溫柔地抱著孩子,又是哄又是逗的,直到孩子破涕為笑。
于是她也學著他們的開始哭,但是過了很久,只來了鹿家的管家。
就連爺爺,也因為公司的事情不能及時趕來。
從那之后她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放聲大哭的權利的。
只有那些被無私愛著的孩子,才有哭的自由。
曾經她還可以在爺爺的面前哭,但是現在……她已經徹底失去了這種權利。
鹿方寧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淺淺地笑了笑。
“李叔叔,能麻煩你幫忙辦我爺爺的葬禮嗎?”
第十三章 第一次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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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堅強如斯。
李律師嘆著氣,答應了鹿方寧的請求。
葬禮舉行的時候,鹿父鹿母不過站了一會兒,就都各找借口離開了。
只有鹿方寧,始終站在家屬答謝區,用尚未長成的身軀,向著每一個獻花的人鞠躬回禮。
三天的葬禮,她鞠了三天的躬。
而且她一次都沒有哭過,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容,很多人都在事后來問李律師,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像個大人似的這樣堅強。
可李律師卻只能苦笑,說這是鹿老的孫女。
眾人一聽就頓時明白了:“這就是鹿老那個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孫女啊……”
因為老人將孩子護得太好,甚至很多人這是第一次見到鹿方寧。
而這一年,凌睿也來了。
但是他只在門外看了一眼,當年的凌家正陷在被人狙擊的風波里面,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他原本還想進去給老人鞠個躬的,但一個電話又將他催著走了。
離開前,凌睿回頭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見在老人靈位旁邊身穿黑色裙子的小姑娘,她向著來人鞠躬,然后挺直了身板,就像是一棵瘦小卻堅韌的勁竹。
不論風吹雨打,都頑強地咬牙堅持著。
不知為何,這畫面竟一直留在了凌睿的心里。
那段時間公司正面臨困難,他每每覺得困苦的時候想起這個瘦小的身影,都覺得能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
事后他一查才知道,這個女孩叫做鹿方寧。
一晃眼,她高中畢業升了大學,剛剛好成了他學校的大一新生。
而那一年,他大四,即將畢業。
鹿方寧的手術做了很久,凌睿也聽了很久,關于鹿方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