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臺經理攔下的她只能坐在樓下,清理的保潔阿姨過來看了她好幾次,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可她卻只是笑笑,然后搖了搖頭。
沒有人能幫上她的忙。
誰也不能逼一個人的父母拋棄孩子,除非他們自愿。
十五歲的冬天,慕七七沒有等來回心轉意的父母。
她只能在大冷天,一個人頂著寒風離開七安公司,去了爺爺住院的醫院。
那天,爺爺在昏迷了幾天后終于醒了過來,他看見慕七七很開心,但是隨即又皺眉說她。
“這麼冷的天氣,你還過來做什麼,學校那邊怎麼樣了?”
慕七七乖乖地坐在病床邊,她笑著安慰爺爺:“外面也沒有很冷,小七穿得厚厚的過來的,學校那邊很好,老師說我這次小測考得不錯呢!”
“小七真乖……”爺爺抬了抬手,想要去摸慕七七的頭,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抬手了。
慕七七趕緊上前握住老人的手。
“爺爺,你也要加油,小七還等你一起過生日的……”
老人笑了笑,蒼老的手想要握緊她的手,卻怎麼也沒力氣。
慕七七心里酸楚,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爺爺看著她,慈愛地笑了笑。
“是啊……今年小七想要許一個什麼愿望呢?”
慕七七壓住心頭的酸澀,笑著將爺爺的手放回被子里。
“爺爺不許耍賴,生日愿望要等到生日當天才能說的?”
可爺爺終究是沒等到她過生日。
突然間的某個夜晚,儀器驟然響起來,睡在一旁的慕七七立馬就醒了過來。
她趕緊按下呼叫鈴,眼睜睜看著醫生護士將爺爺送進手術室。她在手術室門口,盯著紅燈亮了一夜,然后變成綠色。
出來的醫生搖了搖頭。
周圍的人都在慟哭,唯獨慕七七,她不僅沒哭,反而露出了笑容。
“不會的,爺爺不可能會死的……”
他還要陪她過生日的,要實現她的愿望,要做她的阿拉丁神燈的……
可是隨之推出來蓋著白布的尸體,卻徹底打碎了慕七七的幻象。
她的父母在次日才趕過來,一過來他們就纏著李律師,急著要看老人留下的遺囑。
醫院的停尸間,原本該是個莊嚴肅穆的地方,可慕七七卻站在門口,看著她的父母纏著李律師,使勁渾身解數地想要套出幾句話來。
而她的爺爺,卻還躺在冷冰冰的停尸間里面無人問津。
像是一出活生生的鬧劇。
“爸爸,媽媽,我們先把爺爺帶回去吧。”她去拉母親的手,慕母嫌她礙事,直接將她甩開。
還是李律師看不下去了,說要先將老人的后事處理完畢再宣讀遺囑。
慕父慕母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
李律師剛松了口氣,就感到一只小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擺,是慕七七。
她抬起頭,努力朝他揚出一個笑來。
“謝謝你,李叔叔。”
李律師看著孩子,看著她臉上的笑,卻覺得越看越悲傷。
“孩子,”他摸了摸慕七七的頭,“你要是心里難過的話,就哭一哭吧。”
慕七七愣住。
哭?
她還有這個資格能哭嗎?
小時候,她在幼兒園,看到別的孩子一哭就會有爸爸媽媽過來。他們會慕柔地抱著孩子,又是哄又是逗的,直到孩子破涕為笑。
于是她也學著他們的開始哭,但是過了很久,只來了慕家的管家。
就連爺爺,也因為公司的事情不能及時趕來。
從那之后她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放聲大哭的權利的。
只有那些被無私愛著的孩子,才有哭的自由。
曾經她還可以在爺爺的面前哭,但是現在……她已經徹底失去了這種權利。
慕七七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淺淺地笑了笑。
“李叔叔,能麻煩你幫忙辦我爺爺的葬禮嗎?”
第十三章 第一次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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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堅強如斯。
李律師嘆著氣,答應了慕七七的請求。
葬禮舉行的時候,慕父慕母不過站了一會兒,就都各找借口離開了。
只有慕七七,始終站在家屬答謝區,用尚未長成的身軀,向著每一個獻花的人鞠躬回禮。
三天的葬禮,她鞠了三天的躬。
而且她一次都沒有哭過,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容,很多人都在事后來問李律師,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像個大人似的這樣堅強。
可李律師卻只能苦笑,說這是慕老的孫女。
眾人一聽就頓時明白了:“這就是慕老那個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孫女啊……”
因為老人將孩子護得太好,甚至很多人這是第一次見到慕七七。
而這一年,尹少爵也來了。
但是他只在門外看了一眼,當年的左家正陷在被人狙擊的風波里面,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他原本還想進去給老人鞠個躬的,但一個電話又將他催著走了。
離開前,尹少爵回頭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見在老人靈位旁邊身穿黑色裙子的小姑娘,她向著來人鞠躬,然后挺直了身板,就像是一棵瘦小卻堅韌的勁竹。
不論風吹雨打,都頑強地咬牙堅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