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凌凌一身白衣，站在角落，視線下垂看著右下方的地板，神情寂靜，不肯直視鏡頭。

這些年，她看到所有的她的照片，都是如此。

“囡囡……”

紀谷惠芬伸手觸及那微亮薄薄的照片，就在這時，一個傭人站在身后小聲開口。

“老太太，三小姐到了。”

建蘭是紀奶奶從20歲時就貼身照顧的老傭人，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

她口中的三小姐，正是今日回宅拜訪的紀凌凌。

紀谷惠芬收起照片：“快，快叫她進來。”

紀凌凌一襲白衣勝雪，拎著一籠日式和風的餐盒，腳下的步子沒有一點聲音，進門后半跪在了老人的腿邊。

“奶奶……”

今天是約定見面的日子，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沸反盈天，這里，永遠是如同候鳥般年年必將按時返回的溫情歸屬。

第12章 在紀宅，她是瘟疫

候鳥在大風沙中尋找正確的方向，經歷危機重重也要完成南遷北移的旅程──因為，那是一種承諾。

紀凌凌今晨比平時提前一個小時起床，大冬夜里，凌晨四點就起床親自下廚。

奶奶平時腸胃極差，聽聞她最近又食欲不佳，于是她在來之前就做了這一屜軟糯可口的日本和風菓子。

酸甜的口感，老人向來最喜。

“好囡囡，快起來，地上涼……”

紀谷惠芬十六歲便嫁給了紀凌凌的爺爺紀遂嶺，十六歲便跟夫姓，一跟便是六十四年。

老人望著女孩還很年輕的面龐，清明慈祥的目光里，閃爍著點點清淚。

“好孩子，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向來性格清淡的老人此時見到心愛的孫女情緒難得無端波動，重復說著著這幾個字，“辛苦你了”。

仿佛在嘆息辛苦如此早起為她親自制作點心，又仿佛，在嘆息生活深處更多的無奈。

“奶奶，嘗嘗吧……”

“元小姐，您不可以進去……”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老傭人建蘭略有一些焦急的阻攔聲。

踩著高跟鞋奪門而入的人是元莉貞。

紀凌凌本是紀遂嶺與紀谷惠芬的三子紀子游所生，而元莉貞是二姑紀子青的獨生女，比紀凌凌年長了二歲，今年二十二，進來便是沒什麼好臉色。

“紀凌凌，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這里，紀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莉貞，你怎麼跟你妹妹說話？”紀老太太面色閃過一絲不愉。雖然她已年過八十，但是如今依然是紀家最權高位重的掌門人。只需輕輕一個皺眉，便足夠讓元莉貞這個素來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感到心虛。

“外婆！”

“您看新聞沒有？她都要鬧出人……”

“奶奶，表姐對我有些誤會，我與她出去說，您無需介懷。”

女人微微頷首，美麗的手安撫地在老人手背上拍了拍，

老人感受到她手心不像正常人的冰涼，不由擔憂地皺了眉。

這兩個孩子……

哎。

門口。

“奶奶身體不好，以后有什麼事，盡量別讓她老人家擔心。”

紀凌凌一身白衣，站在門口。秀氣的眉微微擰著，語氣平靜，卻有一種讓人心生退意的氣場。

元莉貞一身大紅風衣，紅唇艷抹，挑起眉梢。

“哼，既然知道奶奶身體不好，還作出那麼喪盡天良的事兒？現在的有錢男人，哪個外面沒有三妻四妾的？你至于當眾下黑手麼？”

“男人出軌，俗話說得好，上等女人靠魅力，中等女人靠容忍，只有下等女人才找小三兒的麻煩，你這次把我們紀家的臉都丟光了！”

紀凌凌眸光寂淡地看著她：“哦？是嗎？”

“你不說，我還當以為，這個家里除了奶奶，別的親戚都死光了。”

“你！”

元莉貞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

走廊里來來去去也有不少紀宅的傭人。元莉貞平日素來張狂刁蠻，下人們看到她都繞著走。可是今日她對面的那位……

如若說元莉貞是難搞，那麼紀凌凌，就是徹底的禁忌。

所謂禁忌，便是人們躲避她，就如同躲避一場強大而陰霾的瘟疫。

現在看她們二人爭執，所有傭人也權當是看不見。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都死光了！紀凌凌，你到底有沒有素質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元莉貞氣急敗壞，真難想象那麼一個看起來文靜凄艷的人怎麼能說出來這麼冰刺的話來。

“別忘了，當初把你推給薄司敬的不是我們，是你那個婊子媽媽！”

“啪！”

一個耳光，準確無誤，落在元莉貞臉上。

第13章 沉默的，背后擁抱

尋常人極致憤怒的時候，身體會微微顫抖，紀凌凌不一樣，越是憤怒，越是理智。

“你，你竟敢打我？”

元莉貞一模嘴角，一片嫣紅血跡。

“血！我流血了！我要告訴外婆去，嗚哇……”白皙臉蛋上頂著五根手指印的女孩一下就哭了出來。

有病。

紀凌凌闔上眼眸，不知為何，可能是近來沒有休息好的原因，加上晚安死了，心中悲慟。方才動那一下手，現在竟然有點兩眼發黑，差點要暈過去。

元莉貞也沒有真的去找紀谷惠芬告狀，而是去找了她那向來偏袒她的母親，紀子青。

很快，元莉貞就牽著媽媽的手一邊哭一邊走了回來。

從小到大，她何曾挨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