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溫玉的大丫鬟步履匆匆走了進來，對著裴玄禮耳語幾句。

　　裴玄禮臉色驟變。

　　再看向陸知苧的眼神多有和緩，甚至還帶著幾分施舍。

　　“溫玉既往不咎替你說情，你不必下獄了。”

　　“但溫玉拜你所賜，被山匪綁至林中一夜，雖沒有性命之憂，卻已是失了清白。”

　　他理了理衣擺，打量了一眼陸知苧的神色，言語中有種隱秘的得償所愿的欣喜。

　　“我已經許諾，會求娶她過門。”

　　“而你，就留在府中做妾罷。”

第4章

　　裴玄禮的話輕輕落下，卻如驚雷炸響在陸知苧耳邊。

　　她腦袋空白了半晌。

　　畢竟前日，孩子即將降生時，他還擁著她，靠在她的肚子上聽胎心。

　　信誓旦旦的說著：“等你生下孩子，我便替你向陛下請誥命。”

　　“屆時你和孩子，都會是全汴京最幸福的人。”

　　今日，他不僅害得她無法生產，還要貶妻為妾！

　　她愛了裴玄禮十年才得來他的側目走到如今，卻因為溫玉的一己之言輕易瓦解。

　　陸知苧忍不住問他：“你不是說過，此生只娶我一人嗎？”

　　“原來文人之首的首輔大人，也不過是個言而無信之徒。”

　　裴玄禮眸中難得閃過一瞬的愧色，語氣卻又理所應當：“你是我的夫人，你犯下的過錯自然由我來彌補。”

　　陸知苧只覺得荒唐，早已麻木的心難得又抽痛起來。

　　“你就這麼等不及嗎？明明再過一會，我就死了……”

　　“在此之前，你也不要再想著尋死，我不想因此再讓溫玉的名譽有任何損傷。”

　　裴玄禮驀地打斷她，從袖中取出一折紙展開。

　　陸知苧費力抬眸去看，才發現是一份早就寫好的和離書。

　　裴玄禮名字落款的時間，更是早在四年前，他們成婚那日。

　　原來十年的真情熱意，也始終沒捂熱裴玄禮這顆冰冷的心。

　　“我知你不愿和別人共侍一夫，所以早就備好了。”裴玄禮語氣淡然，還帶著意料之中的得意。

　　陸知苧心尖發顫，嘴唇闔動：“我不會同意的。”

　　她就算想死，也不能如此屈辱地去死，更不會讓裴玄禮輕易如愿。

　　她等著裴玄禮惱怒，逼迫自己簽下這份和離書。

　　最好是能當場殺了她。

　　然而裴玄禮嗤笑一聲：“你既放不下這個身份，就不要在我面前那般尋死覓活惺惺作態。”

　　“將夫人帶去別院好生照看，別在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氣。”

　　下人當即應聲，端著早就備好的參湯灌進陸知苧的嘴里，接著抬起她離開。

　　別院。

　　陸知苧被下人丟進院子時，她已經疼死過去。

　　下人又來給她灌了幾碗參湯吊命，陸知苧才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就看見別院里長了一株槐花樹。

　　這樹是她入府時，裴玄禮種下的。

　　他還曾在這樹下說：“知苧，我們以后在這樹下養老。”

　　當時，裴玄禮眼里的深情仿佛能將她溺斃。

　　如今這樹已然亭亭如蓋，立下誓言要陪她養老的裴玄禮卻多年夙愿得償，要娶溫玉了……

　　她逼著自己不再去想，強撐著打起精神，伏在樹下的秋千上，吃下系統給的催產藥后，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把孩子生了出來。

　　孩子呱呱墜地時，整個身子都紫了，沒有一絲生氣。

　　陸知苧渾身痛到窒息，抱著那個死胎淚如雨下。

　　她懷胎十月的孩子……

　　如果不是溫玉裝失蹤，他不會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陸知苧好恨。

　　可她又沒力氣再恨了。

　　她靠在秋千上緩了緩，在槐花樹下挖了個坑，把孩子埋了進去。

　　“……下輩子，找個好爹娘再投胎吧。”

　　然后，踉蹌著步子走到池邊，水中倒映著她如紙般蒼白的面容。

　　“知苧，不要做傻事！”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但陸知苧仿若未聞，毫不猶豫地跳入池中——

第5章

　　身體緩緩沉入水中，寒意刮骨。

　　陸知苧的口腔和肺部都疼到像是有刀在剮。

　　可一想到，等著她回家的爸媽，陸知苧又覺得這些痛不算什麼。

　　系統也在讀取她脫離身體的進度條。

　　眼看就要到達百分之九十，一只手卻緊緊拉住了她，穩穩將她拖了上去。

　　陸知苧頓時兩眼一黑，氣到昏迷過去……

　　再有意識時，她是被疼醒的。

　　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別院的隔間里，而救下她的衛蒼梧就在一旁。

　　他現在是朝廷的英武大將軍，陸知苧的青梅竹馬，也是溫玉的心上人。

　　陸知苧張了張唇，聲帶扯的發痛：“為什麼要來救我？”

　　衛蒼梧冷峻的眉毛高高擰起：“雖然你那樣對待阿玉，但阿玉不會介意的，你也不必尋死。”

　　陸知苧看著這個所謂的青梅竹馬。

　　當年她要被父母易子而食時，衛蒼梧因為害怕而不敢阻攔，陸知苧沒怪他。

　　后來他參軍入伍，渾身是傷的回來幾近瀕死。

　　是陸知苧在法源寺跪了三天，求廣智大師救了他。

　　他信誓旦旦說會護她一生。

　　但溫玉每次污蔑她時。

　　衛蒼梧又把溫玉護在身后，言之鑿鑿的說：“阿玉不是這樣的人。

”

　　多少次如此，曾經說相護的誓言，陸知苧也早就已經當做過眼云煙，不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