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董兆是個沒心沒肺地,知道沈煙冉昨兒夜里被江暉成招去營帳守了一夜后,急匆匆地趕過來,連聲問道,“你沒事吧?將軍可有為難你?”
旁人不知她身份,他知道。
她是個姑娘......怎能在男人的營帳里過夜。
沈煙冉昨夜也確實擔心過,如今倒覺得沒什麼,“沒事,將軍似是被夢給魘著了,喚我過去守了一夜。”
董兆仍覺得不妥,“下回再有這事,你來找我,我替你去。”
“成。”沈煙冉笑著道了一聲感謝,剛說完不久,主營的小廝便找上了門,“沈大夫要是空閑了就收拾收拾東西,寧侍衛走之前交代了小的,沈大夫往后就宿在主營,方便照應將軍。”
沈煙冉:......
董兆一下跳了起來,“這,這怎麼成。”
這反應,倒是將那小廝給愣住了,“怎麼不成了?”將軍身邊配個大夫,不很正常......
董兆看著小廝舌頭突地打了結,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著急,臉色憋得通紅,瞅了一眼沈煙冉后,挺身而出,“我,我替沈大夫去。”
小廝不過是隨口一問,哪能想到董兆當場心虛,這一番精彩的變臉,不想讓人誤會都難。
小廝恍然大悟,笑著道,“董公子放心,將軍生性寡淡,沒那愛好,不會吞了你家小大夫。”
戰場上都是一群老爺們,一呆就是幾月,身邊沒個女人,臨時找個伴兒過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理解。
沈煙冉:......
董兆:......
屋子里一眾爺們兒心頭繃得正緊,聽了這話瞬間活過來了,大胡子看了一眼正在給自己換藥的沈煙冉,嗓門一響,整個屋子的人都聽得到,“這小大夫倒是真不錯,不過董公子,你也不怕董太醫斷了你腿......”
沈煙冉臉上的神色沒動,拉了拉手里的綁帶,大胡子嘴角一歪,“你,你輕點......”
沈煙冉麻利地打了個結,抬頭沖著大胡子一笑,“再過半個月就能下地了。”
“半個月?老子,嘶......”
董兆看著沈煙冉走了出去,本想解釋,嘴巴卻如同黏住了一般,不僅沒怒,心頭還有些暗喜。
對自己曾拒過的這門親事,他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斷,斷就斷吧......
午后董太醫就聽說了這事兒,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狠狠地揪住了董兆的耳朵,咬牙切齒地問他,“你羞不羞,羞不羞!”
董兆被他揪得彎了腰,連呼,“疼,疼......”
“你也知道疼,再讓我看到你不要臉地纏著人家,非斷了你腿不可。”董太醫收拾完了董兆,又才去藥材庫房找沈煙冉,還沒來得及替自己那不要臉的兒子道歉,沈煙冉倒先問了他,“董伯伯,朝廷的物資何時能到?”
“照日子也該到了,前兒落了一場雨耽擱了腳程,最遲明兒也該到了。”董太醫說完,見沈煙冉神色不對,又問了一句,“怎麼,草藥不夠了?”
“止血的藥材只剩了一袋。”
“能醫多少人?”
“最多一百人。”
若是平常的進攻,一百人的份量定是夠用,可這回是一場硬仗,出去了五萬大軍,回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傷員。
止血藥最不可缺,一百人的分量,夠嗆。
“我差人再去問問,看能不能加急,怎麼也得趕上這一批傷員......”董太醫將來時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凈,轉身走了出去,掀簾之前又回過頭,交代了一聲,“你先歇會兒,今兒夜里怕是有得忙了。”
沈煙冉昨兒本也沒睡好,是有些犯困,董太醫走后,便歪在榻上睡了一覺。
黃昏時外面落起了大雨,雨點在砸在營帳頂上,聲音如雷。
沈煙冉翻身起來,外頭什麼聲兒都聽不見,只從簾縫外見到一片傾盆雨霧,心頭一跳,忙地問安杏,“將軍回來了嗎?”
安杏出去瞧過幾回,前營還沒有燈火,臉上也有幾分急色,“還沒。”
沈煙冉睡是睡不著了,起來同安杏一塊兒將止血的藥材準備好,坐在營帳里干等著,外面伸手不見五指時,嘈雜的雨霧聲中,才傳來了悶沉的馬蹄聲。
前營的燈火瞬間亮了起來。
“回營了!”沈煙冉接過安杏手里的斗笠,抱著藥材,兩人一頭扎進雨里,也顧不著鞋襪,淌著雨水沖到了前營。
一排人已候在了前方等著馬匹靠近,董太醫立在營帳前扯著嗓子同身后的一眾醫官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平時我怎麼同你們交代的,今兒就怎麼做,為人醫者,得憑自己的本事從閻王老子手里搶人......”
隊伍漸漸靠近,一個又一個的傷員從馬背上被送下來,雨霧中沈煙冉根本瞧不清誰是誰,只認身上的傷。
大雨一落,朝廷的物資又得延期,止血藥緊缺,能救活的人優先。
一個通夜,營帳內的醫官都沒得歇息,半夜時沈煙冉才聽安杏說,“將軍還沒回來......”
沈煙冉抬頭愣了愣,一雙手沾滿了血污,臉上也糊了幾條血珠子。
安杏遞給她了一塊帕子擦臉,笑著道,“沈大夫說得對,將軍出身武將世家,英勇超凡,定會凱旋。”
也是,大軍都回來了,斷沒有將領不歸的道理。
滿屋子的傷員,容不得沈煙冉多想,一夜過去,忙到第二日午時,天上的雨點子才稍微住了些,安杏拿了幾塊糕遞給了她,“沈大夫,先吃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