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痛楚,仿佛帶進了夢里。
沈煙冉猛吸了幾口氣。
夢境里的人分明是頭一回見,她卻覺得異常熟悉,如同那個院落,仿佛她已在那里生活了好些年。
.......
沈煙冉是被疼醒的,睜開眼,天色已經黑透了,安杏正拿著帕子在替她擦拭額頭的汗珠。
沈煙冉想不明白,怎的又做了這麼個奇怪的夢。
“小姐總算是醒了。”安杏頂著個紅眼圈,一瞧就知道哭過,“適才可嚇死奴婢了,這人好好的,說暈就暈......”
沈煙冉剛醒,嘴唇有些發干,“給我盞茶水。”
安杏忙地去沏茶。
回來時,沈煙冉已經自己坐了起來,接過安杏遞過來的茶盞,熱乎乎的茶水進喉,心口的跳動,才慢慢地平息了下來。
今兒府上的那場鬧劇是如何收場的,她是完全不知。
還未開口問,安杏先一股腦兒地道了出來,“老爺已經同小姐把過脈了,說小姐是氣血攻心,那王家夫人來時倒挺威風,江老爺見小姐暈了之后,當場給了她一巴掌,走的時候,王夫人半邊臉都是腫的......”
安杏也以為她是被王夫人氣著了,才暈了過來,安慰道,“王夫人死了兒子,心頭積怨,說的都是些胡言亂語,小姐別當真,將軍為了小姐,還去同皇上跟前求了圣旨賜婚呢......”
御賜的婚書,沈煙冉倒是知道,也聽二哥讀完了,就是那陣子,胸口的疼痛突地加劇,疼暈了過去。
“好端端的,他求什麼圣旨......”原本江老爺和江暉成前來沈家求親,沈煙冉就挺意外了,如今再加一道圣旨。
沈煙冉愈發覺得不踏實,埋頭又飲了一口茶,突地抬起頭看向安杏,疑惑地問道,“你說,將軍,他當真就如此喜歡我?”
安杏一愣,“小姐人這麼好,長得又好,將軍自是真心喜歡......”
沈煙冉:......
兩人正說這話,外屋的珠簾一陣脆響,沈煙青隨之探了個頭進來,“醒了?”
安杏起身招呼,“三小姐快進來。”
沈煙青已經來了幾回,這回見人終于醒了,長松了一口氣,坐在了沈煙冉的旁邊,說的也是今兒的王夫人。
安杏見兩人聊著,又出去給沈煙青沏了一盞茶。
忙完了,便出去替沈煙冉張羅飯菜。
沈煙冉昏睡了一個下午,未曾進食,安杏怕她餓著了,去廚房熬些了粥,回來時便見江暉成立在了長廊下的兩步臺階上。
夜里沒有燈,安杏走近了才看到了個人影立在那,起初還嚇了一跳。
“將軍?”
江暉成往下走了兩步,替她讓了路,“嗯。”
“將軍放心,小姐已經醒了。”
江暉成點了頭,依舊立在那,腳步卻沒往回走。
安杏匆匆地進屋,沈煙青已經回了屋,沈煙冉也下了床榻,坐在圓桌前正翻著藥書。
“小姐怕是餓壞了。”安杏將粥端給沈煙冉,看著她吃了大半碗,才小聲附在她耳邊道,“將軍正在外面候著呢。”
**
從竹苑出來,穿過院前一段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便是通往前堂的環形游廊。
前院守夜的幾盞稀薄的燭火,被頭頂上的月色盡數淹沒。
沈煙冉腳步極輕,出來時沒提燈。
聽安杏說,人就在游廊下,沈煙冉沒瞧見,只得繼續往前抬步上了長廊,剛往里探頭瞧去,便聽得一聲,“在這。”
竹苑同西苑的客房,之間隔了兩個院堂,沈煙冉不知道他是怎麼摸到這兒的,一腳踏上去,同他一道隱在了圓柱后的一片陰影下,“將軍放心,我沒事。
”
江暉成打量了她一陣,輕聲問道,“嚇著了?”
“沒。”
深更半夜的,兩人在此,總有些私會的感覺,沈煙冉心頭有些虛,正要讓他回去,江暉成突地喚了一聲,“煙冉。”
沈煙冉抬起頭,月光從他身后的柱子映照過來,沈煙冉只朦朧地看見了那張臉的輪廓,并沒有看清他遞過來的東西。
“拿著。”
沈煙冉沒敢接,“這是何物?”
“定情之物。”
沈煙冉:......
江暉成俯身拉起她的手,將東西塞到她掌心里了,沈煙冉才知道是一塊玉佩。
沈煙冉用手指頭輕輕地蹭著上面的圖案,猜著是不是他一直配在腰間刻了江家族徽的那塊玉。
跟前的江暉成突地又道,“遼軍從百花谷撤軍到了幽州,我明日就得趕去支援,再回來,估計得半年之后。”
沈煙冉聽明白了,今兒他是來道別的。
可她什麼都沒準備。
沈煙冉摸了摸自個兒的身上,當真是什麼都沒有,尷尬地望著他,“我......”
“我已經同沈老爺和沈夫人說了,等我回來,我們便成親。”江暉成借著朦朧的月色,看著她的眸子,緩緩地重復著她上一世的話,“成親后,我們就住在沈家老屋,就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平平淡淡地過一生,不圖富貴,不貪榮華,養幾條小狗,種上你喜歡的花草......”
不圖富貴,不貪榮華......
那字字句句,鉆入沈煙冉的腦子,沈煙冉心口莫名地一縮,不知是江暉成念得太動情,還是那話聽上去,本就帶著一股悲傷,甚至掩蓋住了那話帶給她的羞澀。
越是平凡的愿望,越是難以實現。
沈煙冉從他的言語中,察覺出了一些不安,緊張地問道,“幽州戰事,比百花谷更艱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