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在圍城時, 她也同自己提出了“和離”。
他以為她還在同他置氣,想等她冷靜了下來之后,自己再找個機會好生同她解釋,好生哄哄她,等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定會打消那樣的念頭。
但他永遠都沒了機會去解釋。
兩人之間的矛盾隔了一場生死,如今便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而他也終于明白了, 那日他之所以不敢面對她,不敢去同她解釋, 是因為他在那雙清冷的眼睛里, 已看不出往日她對自己的半點感情。
江暉成提著心,輕輕地道,“前世是我有愧, 我......”
“將軍不必道歉,我都知道。”沈煙冉打斷了他的話,他并沒有愧對她。
一場感情,你情我愿,從來就沒有對錯。
“明兒我便跟著宮里的醫官,作為沈家的醫官一道前去幽州,退婚之事,還請將軍盡早處理,你我今生不該再有任何瓜葛。”
“我不會退婚。”江暉成突地提高了聲音,“也不會讓你去幽州。”
三日之前,看到董太醫送來的名冊后,江暉成就如同瘋了一般,連夜趕了回來。
名冊上雖寫著沈居安的名字,但他知道是她。
她就在長安,定也見過了董太醫。
江暉成逼問董太醫,董太醫也不能將她給賣了,只道,“沈家得要一個名額。”
后來,才有了他不要命地沖進皇宮,冒犯皇上的那一幕。
如今知道是她自愿的,江暉成心頭的恐慌更甚,“你分明知道圍城會發生什麼,就應該避開,這輩子你不會去幽州,我也不會去。”
江暉成眸子輕輕一閃,倒也耍起了自己最為不屑的無賴,“婚約是御賜的,退不了。
”
沈煙冉轉頭看向他。
江暉成梗著脖子,態度沒有絲毫妥協。
屋外零零星星的飄起了飛雪,傳出了丫鬟走動的聲音,沈煙冉從他臉上平靜地收回了視線,緩聲道,“前世去圍城之前,我確實是因為你,知道你被我治成了藥人,一旦被旁人察覺出了端倪,便會引起騷亂,我擔心你會走上最后我那樣的結局,雖說你我之間并無半點夫妻之情,但你也是同我生活了八年的夫君,是我兩個孩子的父親,我明知道你會死,便不可能不救。”
一下說得太多,沈煙冉心口的氣兒沒順過來,稍微緩了緩又道。
“可到了圍城之后,看著飽受折磨的百姓,我的目的便也不僅僅是因為將軍,身為醫者,我有救人的責任,如今既然我已經知道幽州會有那樣的災難,更不會袖手旁觀,就算前世遭遇了那樣的下場,也并非是人們所愿,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你不能用生死去考驗一個人的人性,沒有人經得起考驗,他們同你我一樣,有自己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父母,即便是自己不想活,也想要自己在乎的人活下來,我也怨過,若非意外,我還能活著回去,安撫我的沼姐兒,抱抱我的煥哥兒,可這些我也不知道該去怨誰,若要怨,也該怨最初那造謠之人。”
前世沈煙冉也很想同他好好說說。
一直沒有機會。
那晚在圍城,她提出了和離,原本她想同他說清楚,他轉身一走,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她也習慣了。
前世,他多半也是這樣,對她并沒有什麼話可以說。
“將軍請回吧,我相信將軍會有辦法,解除婚約。”
江暉成遲遲不動。
屁股猶如黏在了榻上,不說話,也不走。
沈煙冉瞅了他一眼,只得起身,原本擔心江府的人接受不了,想著借明兒去軍營的機會,再離開江府。
今兒出去,倒也一樣。
她手邊的行李不多,一個木箱,正好可以帶著安杏出去再瞧一眼長安,一世不見,街頭是什麼模樣,都有些模糊了。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江暉成的心便一瞬提到了嗓門眼上,見她要回屋收拾東西了,才一下起身,軟了語氣地道,“煙冉,我們再好好談談。”
從幽州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盼著能早些見到她。
回到江府,他一番收拾打扮,等著他的卻是這樣的場面。
適才多數都是沈煙冉一人在說,她以為他不想說話,沈煙冉當下點了頭,“好,將軍要談什麼?”
江暉成看著她那副平靜得有些過頭的神色,到嘴的話,突地又說不出來了,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去幽州?”
若是前世,他用這般的語氣同她商議,她必定是百依百順。
沈煙冉堅持了自己的意愿,“我得去。”
江暉成心頭突地竄出了一股無力的焦灼,急聲道,“你去會死。”
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想起了上一世,沈煙冉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沈煙冉笑了笑,“將軍放心,我會謹慎。”
江暉成也不打算同她理論下去,直接道,“名冊我已經刪除了,今兒我進宮去了皇上那兒,已經剔除了沈家的名額。”
沈煙冉呆了呆。
重活一世,他那性子倒是和前世一樣。
前世董兆給她發了一張帖子,邀她去一趟江南,說他匯聚了不少有名的醫者,讓她跟著去長長見識,前去的船她都約好了,當日她高高興興地收拾好了東西,他一步踏進來,直接道,“票我給你取消了,沼姐兒太小,離不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