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大奶奶回去還在同大爺叨叨,“明兒我也去勸勸沈姑娘。”
幽州如今人人聞言色變,雖說她有醫術,可那病情來的蹊蹺,還是不去為好。
一夜過去,第二日早上江夫人還在佛堂念經,江暉成便來了。
一身戎裝,同昨兒同江夫人說的什麼辭官之類的話全然相反,江夫人疑惑地看了過去,昨晚睡了一夜,江暉成的眼圈確實黑了不少。
等到沈煙冉換上了一身青布衫子,收拾好了行李過來辭別,江夫人已經在前堂等著她了。
江暉成就坐在江夫人身旁。
沈煙冉上前行了禮,“伯母,將軍。”
昨兒雖和江暉成攤了牌,如今再見,神色之間卻大方磊落,絲毫不見半絲傷懷。
江夫人見人來了,又穿得單薄,忙地招呼過來,忍不住叨叨,“路上還在落雪,你多穿些,早年我就聽說了沈家沈老爺子行醫為人的一些事跡,如今見到了你,倒是明白沈家這些年在芙蓉城為何人氣一直高漲不下,經久不衰,還不就是沈家人將自個兒的命看得輕,不畏生死,樂于救人。”
江夫人今日雖沒明著去問江暉成,昨兒才去得罪了皇上,為何一夜之間,他又改變了想法。
但自己的兒子,他是什麼樣的心思大抵也能猜不出。
那辭官的念頭,是為了人家姑娘。
如今出爾反爾,怕也是為了她。
江夫人轉身讓嬤嬤取了一件斗篷過來,是她自個兒平常用的一件,披在了沈煙冉的身上,一路將她送出了門,“你倆一同去幽州,我倒放心不少,婚服冉姐兒昨兒也試過了,可別忘了答應伯母的話,盡早趕回來,別耽擱了婚期,在外頭有什麼事兒,就找成哥兒。
”
說完,江夫人又回頭看著江暉成,“一定要好生照顧冉姐兒,要是回來冉姐兒少一根頭發,我拿你是問。”
沈煙冉無法吱聲。
這時候倘若說出退婚的話,依江夫人的脾氣,想必今兒是走不成了。
沈煙冉腳步不由加快,想早些坐上馬車,便聽到了身后江暉成的回了話,“好,母親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沈煙冉一步跨出門檻,止住了江夫人,“伯母就送到這兒吧,平日里多注意身子。”
這一去,她當是再也不會來江府,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江夫人。
上輩子的恩情,她無以為報,昨兒夜里她便用藥材給江夫人和大奶奶,各自做了一對藥枕,待會兒她走了,屋里的丫鬟自會拿過去給她們。
江夫人又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沈煙冉回頭上了馬車,車簾子蓋下來,心頭的那股子波動才慢慢地浮現在了臉上。
昨兒從東院回來,安杏就已經察覺出了她有些不對。
后來見她一人坐在榻上,一聲不吭,眸子里的光暗淡下來,仿佛老成了好幾歲。
安杏問了她好幾回是怎麼了,沈煙冉均沒有回答。
江暉成走后,安杏進來見到了她臉上的淚痕,又著急地問了一次,“小姐到底是怎麼了,您可別嚇奴婢。”
沈煙冉便沒瞞著她,“安杏,你說的沒錯,人是有輪回,前世我也算是積了德,這輩子,應該會有一個好的善終吧?”
安杏愣愣地看著她,只覺她臉上的神色,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沉靜。
沈煙冉又道,“我夢到了我的前世,不能再嫁進江府,適才也已經同侯爺提出了退婚,明兒我們就走吧,去幽州。
”
安杏一個晚上都沒睡著,腦子里全是沈煙冉的那兩句話。
小姐明明喜歡將軍,前幾日還在擔心將軍在幽州的情況,問過屋里的丫鬟。
之前在芙蓉城的那段日子,她看得出來,將軍也喜歡小姐的,不明白為何突然就要退婚......
如今見到沈煙冉臉上又露出了沉靜的悲傷來,安杏雖不知道她到底是夢到了什麼,但她相信,小姐定是承受了莫大的痛楚。
安杏心頭雖說很想小姐嫁給將軍,可她更不愿見她難受。
安杏上前輕輕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沉默不語。
座下的車轱轆子一動,沈煙冉眼里的陰霾,跟著一晃,不見了蹤影,清晨的陽光從起伏的車簾外揮灑進來。
光束純凈明亮,充滿了希望。
沈煙冉心頭也跟著慢慢地敞亮了起來。
重活一世,并非是為了感傷而來,而是重新去走一條嶄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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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的馬車原本是要先去宮外一趟,等到太醫院核對了名單,清點完了名冊,才統一放行出發,如今有江暉成領路,沈煙冉并沒去宮里再兜一圈。
直接到了城門口。
城門前已經有一批醫官到了,吵吵鬧鬧地,都在排隊等著出城。
馬車一停下來,安杏便掀開了車簾,打探起了外面的情況,正瞧著遠處一人突地朝這邊揮了揮手,喚了一聲,“沈大夫。”
安杏認得,正是董兆,回過頭欣喜地沖沈煙冉道,“董公子這回也一路。”
上回董太醫還同沈煙冉說,董兆留在了長安,沈煙冉正詫異,一道腳步聲便停在了馬車外,董兆明朗的聲音傳了進來,“四姑......沈大夫怎地也來了,此趟是不回芙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