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不能這麼待她。
不公平。
憑什麼,憑什麼所有的錯,都要怪在她身上。
她那位好姐姐,從小就壓在她頭上,踩著她的肩膀,成為了萬人矚目的皇后,所有人都喜歡她,江暉成更是,眼里只有她的姐姐。
她比不過自己那位好姐姐,她認命。
可沈家呢,沈家不過一個醫藥世家,無官無爵,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門戶,她怎就比不上了。
她不過是偷偷去了一趟江府,就被她那位好姐姐上門警告了一番,而她那位軟骨頭的父親,竟怕得罪了她的姐姐,連夜將她趕來了幽州,嫌棄她是個掃把星,是林家二房的累贅。
可當初,若不是她的父親軟弱無能,她怎會嫁去東宮,都是林家人,憑什麼林家大房就該出人頭地,她二房就該低賤如塵埃。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死在了這里。
她還未曾看到那些人得到該有的報應,還未去問江暉成,不是說只喜歡姐姐一個人嗎,那如今的沈煙冉又算什麼......
所有人都不喜歡她,都在騙她......
林婉凌忍著劇痛,爬了起來,待心口的那股作嘔翻涌上來,吐出來后,腹腔內的疼痛,終于緩和了一些。
外面的聲音還在吵。
林婉凌的心頭沒有一刻平靜,又開始盤算了起來,若再痛起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得住,萬一那丫鬟沒回來,她該怎麼辦......
林婉凌轉頭看了一眼守在門前不遠處的侍衛,突地取下了身上那塊祖母給她的玉佩,她不能再等了。
林婉凌背靠著木柱,緩了一陣,才出聲喚道,“小哥......”
侍衛聽到聲音,不耐煩地回頭。
林婉凌笑著伸出手,吃力地將手里的玉佩遞了過去,“這是林家老祖宗的東西,小哥拿著這塊玉,去找林老夫人,謀一個好的前程,能保你一家三代衣食無憂。”
能在這里守著,侍衛自然知道她是誰。
進來時寧副將就已經交代好了,盡量體體面面地送她走。
兩日過去,沒料到這會子倒還有一口氣,侍衛不情不愿地走了過來,并沒去接她手里的東西,“林姑娘有何事?”
林婉凌仿佛又看到了一絲希望,“我只有一事相求,還請小哥再幫我同林家三公子帶句話,讓他去找沈煙......”
“將軍!”
林婉凌的話還未說完,樓底下便傳來了寧副將的一聲驚呼,整個客棧所有的聲音,一瞬也都安靜了下來。
林婉凌的神色也跟著一愣。
表哥?
跟前的侍衛,也顧不著林婉凌了,轉身便走到了閣樓外的護欄前。
樓下的江暉成已經抬步上了閣樓。
侍衛呆愣地看著江暉成的身影慢慢地上了二樓,一身深藍的長衫,只戴了一個面罩,擋住了口鼻。
侍衛心頭一震,將軍怎會來這......
而剛安靜片刻的人群,漸漸地又開始哄鬧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比剛才更甚,“將軍來了?將軍......救救咱們......”
寧副將先是被江暉成攔在了門外,如今又被江暉成攔在了樓底下,再見身旁槐明的一張臉如同剛從土里掏出來,心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此時再到聽患者的吵鬧聲,忍無可忍,學了少將的暴脾氣,突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安靜!”
拔出佩劍的那一瞬,寧副將的眼睛通紅,一臉憤怒,切切實實地生出了殺意。
前世那半城人的性命,寧副將手上也沾了不少。
江暉成的腳步沒停,徑直走到了一間隔離房外,眸色平靜地掃了一眼哄鬧的患者,“吵什麼?不是都沒死嗎?”
聲音不大,卻有一股子震懾人心的威力,比寧副將適才怒吼的那一聲還管用。
屋內的患者,陸陸續續地都噤了聲。
江暉成這才緩緩地挽起了衣袖,露出了胳膊上的紅疹,抬起來,大大方方地晃到了患者的眼前,輕飄飄地問道,“不就是長了幾顆紅疹,只有你們是人,本將就不是了?”
離江暉成較近的患者,一瞬都跪了下來,顫抖地道,“將軍......”
寧副將立在樓下,看著江暉成的背影,雖沒看清,但在他抬起胳膊的那一瞬,手里的長劍便沒握穩,“叮鐺”一聲落地,腳步幾個趔趄往后退去,蒼白的臉色同身后的槐明如出一撤。
江暉成見跟前的人都啞了聲,才慢慢地退到廊前,轉身環顧了一眼被關押的患者,提了提聲音道,“大難當前,匹夫有責,即便幫不上忙,也該管好自己的言行,不為朝廷再添麻煩,你們的命是命,本將的命也是命,外面日夜看管你們的侍衛,醫館為你們熬制湯藥的醫官,他們的命也都是命,耐心等待醫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江暉成的聲音自來清透。
一字一句如同幽泉擊石,直敲在人心口上。
四面客棧內關押的患者,頓時鴉雀無聲,江暉成說完慢慢地放下了衣袖,回頭示意身后的侍衛,“還有屋子嗎,尋一間出來。
”
“將軍......”
“即日起,本將一樣,在此等待醫官的救治,若有人想同本將一屋,大可前來。”江暉成的聲音平靜,再一次看向了身前的侍衛,“昨夜的湯藥還有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