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到底還是沒有喚他江道士,“不知江公子今日到芙蓉城有何要事?”
沈煙冉一眼瞥過去,江暉成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樣,極為自然地回答道,“道中的玄宗道人,近日害了一場病一直不見好,小侄今日特意前來向沈老爺討一貼藥。”
夜色中突地一陣安靜。
沈老爺“哦”了一聲,忙地道,“江公子原是為求醫而來,快快有請。”
“多謝沈老爺。”
沈煙冉看著江暉成被父親“逼”進了屋,拿手輕輕撫了一下沒忍住而揚起的眉梢,正要跨上馬車,突地被沈老爺一聲喚住,“四姑娘也進來。”
沈煙冉:......
沈煙冉磨磨蹭蹭地進去時,江暉成已經坐在了沈老爺的右手邊。
沈老爺讓鋪子里的小廝看了茶,這才問道,“太玄宗在長安,先且不論長安的名醫無數,據我所知,太玄宗也有不少會醫的道士,怎讓江公子跑來了芙蓉城?”
江暉成吞咽了一下喉嚨,目光能瞥見沈煙冉坐在了他對面,蓋在膝上的雙手微微屈,輕笑道,“哦,這世上能醫些疑難雜癥的醫者,大多都是些見多識廣之人,積累的閱歷多了,便也見過不少癥狀,小侄多跑一處,便多一份希望。”
沈煙冉端起了小廝擱在木幾上的茶盞,安靜地聽他胡扯。
“如此,江公子可說說是何癥狀。”
“白日倒是瞧不出異常,一到夜里,心子就燒,整夜睡不踏實。”
沈老爺眉頭一皺,這哪里是什麼大病,“可有喘咳?”
江暉成點頭,“有些。”
“手腳可涼?”
江暉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面的沈煙冉,“也有些。”
“心窩子還燒得厲害?”
“對。
”
江暉成剛說完,坐在對面的沈煙冉突地被一口茶水嗆住,咳得滿臉通紅。
江暉成神色一緊,起身道,“你慢點喝。”
沈老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忍再看下去,“今日天色晚了,江公子先且回去,明日我配個方子,江公子拿回去暫且一試,看看能不能起效。”
江暉成轉身弓腰謝過,“有勞沈老爺了。”
江暉成說完,又看了一眼還在微微喘著的沈煙冉,緩緩地退了出去。
江暉成人剛出門,沈老爺便看向了沈煙冉,“你瞧瞧,都將人家逼成什麼樣了,還心窩子燒呢......”
槐明在馬車內等了一陣,還沒見人回來,實在忍不住下了車,立在鋪子前等了一陣。
見江暉成終于出來了,里頭又冒了那麼一句,槐明疑惑地看了主子一眼,夜色雖模糊,槐明還是看到了自己主子的耳尖紅成了朱砂。
“將軍,成了?”
“船只先收回來,下回再用。”
槐明:......
這是沒成了。
“將軍,再過半月,陛下可又要上山了。”槐明不得不提醒他,這回是江暉成偷偷下的山,陛下要是知道,他幾乎每月都會爬去太玄宗,好說歹說也沒見江暉成有還俗之心,江暉成卻瞞著他不僅下了山,還到了芙蓉城,指不定一把火直接將道觀給燎了。
從芙蓉城到長安太玄宗,就得花上半月。
最遲明兒就得走。
船撤了下回用,下回是何時......
“明日我回山,你留在這。”江暉成一腳跨上了馬車,槐明趕緊跟了上去,肩負重任地道,“將軍放心,奴才就是豁出去這條命,也不會讓四姑娘同旁人許親......”
“你留下來,將屋里剩余的花,每日送一盆過去,旁的不許亂來。
”
槐明:......
65. 第 65 章 暴露
第六十五章
槐明怎麼也沒料到, 自己留下來,只為了按時送個花。
從開始送花之后,江暉成每日一盆, 日日不間斷。
花盆到了沈煙冉的手里,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院子里, 已有五六盆,安杏知道沈煙冉不忍看到花兒在自己手里衰敗, 每日都會精心照料。
也知道這些都是誰送的。
當初前來送花的人那麼多, 小姐旁的沒收, 依舊只收了將軍送來的花盆, 安杏就不信她不知道是誰送的。
且昨兒夜里將軍也算是上門了。
今日早上收了槐明送來的盆花后,安杏拿到了沈煙冉跟前,便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沈煙冉, “小姐, 可是原諒了將軍?”
沈煙冉拿了一把修剪出來,將手里的月季修剪了一番,安杏本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了,半晌卻見她擱下了剪刀,看著盆里怒放的一朵月季,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
原本自己已經放下了對他的怨。
不怨、不恨, 不愛。
但在他舍去自己的前途和名聲,保住了她的自由之后, 心頭突地又泛起了一些怨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怨什麼。
心頭大抵還是有些不甘, 前輩子八年,他待她不冷不熱,如今自己死過一回, 隔了一輩子,他做得再多,仿佛都無法彌補那些缺憾。
無情無愛,當真沒有一絲牽掛,她便也不會去怨。
但她怨了。
要說原諒,她也無權替上輩子的自己去原諒曾經被冷落的那八年,發生過的已經存在,她不可能會忘記前世種種。
是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江暉成到底會走到哪一步。
是這般迷迷糊糊地同他耗著,還是果斷地放下一切,自己另擇一人,重新去接納自己全然不同的人生。